close

他喜歡凝望那一頭耀眼的綠髮,總是在透進部室窗戶內的夕陽餘暉下閃閃發光。

 

他喜歡的他,是個沉默的人,不關乎自己的事情,就不會去管。有些人會嫌他冷漠、嫌他嚴厲,但他知道那是他潔身自愛的表現,是對自己認真負責的一種態度。

 

對任何事都平平淡淡的他,讓赤司很欣賞。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綠間真太郎。

 

 

 

 

 

初次見面,是在全校的新生開學式上,以第一名優等生成績考進帝光中學的他,毫無來由的受到眾人矚目,搶去了其他二、三名學生的風采。說得也是,一個第一高高在上的站在那裡,有誰還會去在意他底下被打敗的手下敗將呢?

 

不少人看著赤司在台上發表新生致詞的目光,是崇拜、是發楞,也有不少人是百無聊賴的期待著會議結束,唯獨那綠髮少年,睜著一雙綠瞳不緊不慢的緊盯著視線正前方。

 

他沒有看著萬眾矚目的赤司,沒有跟他人一樣期待這位明日之星日後的表現,他只是專注的凝視某一點。

 

赤司疑惑他在看什麼,看得那樣專注。這個疑問直到開學式結束,都沒能解決。

 

然後他終於忍不住了,在人潮往外湧擠的時候,他大跨步做出不像自己的舉動。他繞到了也正欲走出大門的他面前,淡淡的問:

 

「你剛剛在看什麼?」其實他想說的是你為什麼不看我,並不是虛榮心什麼的要求那些崇拜的視線,赤司只是單純的好奇這奇特少年不一樣的氣質,是從何而來。

 

──說不定,他那雙眼睛看到了跟我不同的世界。

 

抱著這樣的疑問,問出了心中的困惑。

 

「赤司......征十郎?」而綠髮的男人只是面無表情的唸出自己的名字,像是自己下了什麼決心而勢必要達成般,那認真凝視著赤司的視線讓赤司嚇了好大一跳。

 

「第一名沒有什麼好囂張的啊,下次我會打敗你。」綠髮的那人丟下這麼一句瀟灑的挑戰書就大跨步的走了,走得那樣凜然,走得那樣堅決,殊不知背後的他,被他嚇了一跳。

 

赤司微歪著的頭正在困惑不解。他明明與這人無冤無仇的,怎麼會好像平白無故被怨恨了一樣?

 

嘛,也罷。他想,反正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身為俯瞰眾人的王者,豎立敵人什麼的有時是必須。

 

赤司懷著些許坦然些許疑惑的也隨著人流走出廳椅滿佈的會場,留下王者孑然一身的霸氣,不少人看著那樣赤髮迴移的身影都發出艷羨的讚嘆聲,因為那畫面實在太美。

 

雖不知要往哪裡去,但朝著自己目標堅決而去的身影太讓人羨慕。

 

王者的路途,他從來不困惑。

 

留下的赤色曳影,讓許多人都看呆了。

 

 

赤司原以為自己與那人就會這樣像兩條平行線一樣越行越遠,越分越開,應該不會再有交集的。卻意外的發現兩人其實有著許多共同的興趣,例如籃球、例如將棋,且他倆都是適合站在眾人面前領導的類型。

 

這樣的重疊,這樣的不合,真不知該說是命運捉弄人還是神硬將他倆拉在了一起,再怎麼不願、再怎麼避開,他們還是遇見了。

 

第二次見面,是在籃球部。

 

有著悠遠勝史的帝光中學籃球部,崇頌著百戰百勝的聖歌,也確確實實每一次都不負眾人希望的奪得一次次的勝利。赤司在第一次籃球部徵選時就被選為一軍的隊員,毫無疑問。然後他驚訝的發現開學式那天的高大的傢伙也出現在一軍的體育館。就在離自己幾個人遠的位置。

 

綠間當然也看到赤司了,但本能的同性相斥讓他反射性的躲避了赤司的視線。最近,他總是好困擾啊,樣樣都爭,樣樣卻贏不過人家,這些赤司當然都不知道。綠髮少年扶了扶眼鏡,他就清楚,在幾天前的球隊徵選時就看見那人了,雖然對方並沒在意自己,但他其實一直偷偷的在關注對方。這點跟綠間走得較近的人都會發現,也有些人這樣點出後,被他一句「我才沒有!」反駁了回來。

 

嘆了一口氣,這貨難道連籃球也不放過自己嗎?他絕望的想。籃球是他為數不多的興趣之一,除了象棋、鋼琴,很少能有讓再他這麼淡漠的人起興趣的事物了。而將棋這塊天地,也在他幾天前去到將棋社,發現那人早已來了一趟並徹底踢館後徹底絕望。

 

他才不想做次等的,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即便是看起來絕不可能打敗的那位帝王,他也要勢死宣戰。

 

──一定會打敗你。

 

綠間那時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執著,執著到不像平時處事平淡的他,只是一個勁兒的朝著眼前的目標邁進,如此近似眼被矇蔽了的事情,這第一次還是因為遇上赤司。

 

畢業後數年回想起這時腦袋單純的自己,大概會對自己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吧!

 

但是至少現在,綠間必須專注在眼前的事情上。因為赤髮的王者正朝自己踽踽走來。

 

「嗨,你是叫做綠間真太郎吧。」那人瞇著一眼笑,淡淡的說。清晰透徹的聲音散發清新的氣息,給綠間一種這人很爽朗的錯覺。搖搖頭,拜託?那明顯很陰鷺很陰沉的雙眼都破壞了一瞬間的好感。

 

綠間抬起頭,看了一會對方,斟酌著回覆的台詞。他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很熟稔他、很在意他。他才不要讓他囂張!因為他絕對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

 

「摁,是我。赤司,你也喜歡籃球嗎?」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熱切,但比起不想輸給對方的決心,他潛意識裡還有一點小小訝然,想熟識這個與自己太過相似的對方。

 

「喜歡嗎?」赤司笑了笑,好像綠間問了個蠢問題。「就算不喜歡,我也還是會進籃球部吧。」那雙燦紅的眼瞳,藏著千頭萬緒,令綠間摸不透。

 

「為什麼?」愣愣的話,想都沒想就問出口。

 

「為什麼?」又是反問的一句話,但是答案已經顯而易見:「因為這只是個能讓人提升自己的運動。」

 

說完,赤司征十郎就留下呆愣的綠間一個人走了。

 

綠間不笨,但也不是吃軟飯的。他為那了貶低籃球的言詞而感到深切不滿,並且抗拒著與一個有可能不會盡人事的傢伙同為隊友。雖然後來證實他錯了,赤司征十郎比誰都厲害,也比誰都認真訓練,甚至比他。

 

當然綠間沒錯看赤司走時那雙赤紅瞳眸裡一些可疑的跡象,在在顯示了那人在說謊:

 

「什麼啊?說自己討厭籃球的你,」他只是喃喃抱怨著,並在對方走後許久才恢復乾渴喉嚨的運作,啞啞的回了一句:「才是最喜歡籃球的吧!」

 

 

自那次不歡而散,赤司與綠間以後還是常常碰面。說得也是,即使兩人再想避開,同身為籃球隊裡明日之星的他倆,實在是有很多機會見面。例如,現在。

 

部室會議結束後,教練特別將他倆留了下來並來了段精神訓話,內容不外乎是些鼓勵打擊參半的話,綠間只當聽聽就好,反正大旨上就是要自己好好加油下一次正選應該就是自己了。望了望身旁心思難猜的赤司,綠間疑惑那看似很專心聽教練廢話的人是不是真的用心在聽。

 

還是像自己一樣,心思神遊到這些奇怪的地方來了。

 

「綠間、綠間!?」等回過神來時,教練早已離開,留下自己與赤髮的他待在夕陽西下、落日斜射的部活動室內。

 

凌亂的書籍、髒臭的環境散發陣陣熱血男兒的汗臭味,這個地方無論怎麼看都沒有帝光中學籃球部威嚴又懾人的氣魄,男子國中生習慣很差隨手亂扔了一地的垃圾,應該很久沒人清理了。

 

「唔,赤司?對不起、我走神了。」

 

「醒了嗎?教練要我們把這裡清乾淨。」笑了笑,赤司莫可奈何的帶著一絲抱怨說道。那樣有些平易近人的語氣讓綠間詫異了一下,隨即又想說得也是,對方也只是國中生啊,總不可能沒有些稚氣的舉動。

 

但看到那人拖著垃圾桶和掃把不情不願的可愛舉動,他又忍不住笑了。

 

──搞什麼啊這人,形象差太多了吧?

 

「笑什麼笑啊?」赤司有些氣惱的說,看見孽緣匪淺的綠間笑自己,對於自己笨拙的動作也不由得紅了臉。

 

嘛,畢竟他在家也是個小少爺,雖然不到無法自立更生的地步,但家事什麼的跟這個人的氣場不和。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當然,赤司征十郎什麼都做得到......他卻不得不承認,家事是他有些不拿手的事情。

 

一手拿著掃把一手托著大垃圾桶,赤司懊惱得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是要先掃大型的、顯眼的垃圾?還是一步一步慢慢的從角落圍堵灰塵?啊,但是又聽說打掃的話,得由上往下的掃......由上往下?天花板?

 

心思彎彎繞繞彆扭極的他,手中的掃把被綠間一把搶過。

 

「真受不了你啊,與其想一些有的沒的,不如直接付諸行動吧。」

 

而後,綠間就開始專注的掃,把那灰塵滿佈的部室打掃得光鮮亮麗、一塵不染。幾乎無法插手的赤司,坐立不安的在一旁看著像極了家庭主婦的綠間,猶豫的捏了捏手上被丟過來的一條抹布,卻遲遲無法行動。

 

──啊啊,是的,有時候他似乎總是思考太多。

 

赤司征十郎有時會感性的煩惱。

 

王者之路,太多荊棘,除了毫不留情的遍斬阻礙,就是需要一顆冰冷的心。熾烈的決心冷凝了別人,也冷凝了自己。看似悠悠哉哉的國中生,有時想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年齡。

 

有時彎彎繞繞、繞了個大彎回到原點,卻依舊得不到答案。苦惱的當下,卻被綠間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

 

他不是呆了,而是讚許對方所以停下動作。

 

「不如直接付諸行動吧。」

 

那樣認真盡人事的背影,彷彿還在這麼伸張,並也確確實實的說服了自己。

 

──對的,綠間,你說的沒錯。

 

赤司點點頭,赤色雙瞳有著重新地、跟自己以往所知背道而馳的認知。

 

「果然,你能看到與我不同的世界。」

 

也正因如此,他倆才會彼此互相吸引吧。

 

想看看對方眼瞳裡映出的世界,與自己是多麼的不同。想一遊那人獨自的封閉的內心,當個闖入者,汲取那些與自己有著許多不同認知的傢伙的一切。

 

只是如此像磁鐵的正負極重新修好了一般,本該注定走在一起的他們兩人一開始就不是平行線,而是交錯纏繞的關係。

 

彼此吸引著、彼此排斥著,新生活就這樣漸漸地被拉上。

 

「你在說什麼啊赤司?」

 

──快點來掃地啊。

 

──知道了知道了。

 

「沒什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我應該幹什麼嗎?」放眼望去一片閃閃亮晶晶光芒的部室,像是重生了一般,毫無自己插手再幹的餘地。

 

......

 

那時的笑容,似乎可以得到永生。

 

 

 

 

後來,赤司與綠間又見了很多面。不只在每天的晨練與放學的自主練習,兩人私下也喜歡約出來聊聊天、下下將棋。

 

綠間不得不說真的是有些羨慕忌妒那人耀眼的才能,不只在籃球上還是功課上還是將棋上,自己都敗得一塌糊塗。

 

「我說、綠間,你一開始為什麼會那麼討厭我啊?」閒來無事的落日時分,學校已走得無人的冷清時刻,赤司對著坐在面前的綠間緩緩的問道。

 

他可還沒忘記,綠間在與自己第一次見面時所說的話。那幾乎嗆聲的發言每次想到就會苦笑一次。

 

「什麼?」那人愣愣的問,專注在棋盤上的視線片刻也不離開。

 

──真是的,為什麼要這麼認真啊?赤司拿對方沒辦法的想。這局棋,他一眼就看出對方早已亂了陣腳,只要自己選對時機攻入,自己是勝定了。他現在就像在玩弄敵手俘虜的君王,高高在上、閒情逸致多得很。

 

翹著腳百無聊賴,他再問一次:「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似乎很討厭我。」這話一說出口他就有些後悔。那時對方對自己厭惡是厭惡,現在雖然很少露出那樣仇視的視線了,說不定只是隱藏鋒芒,哪一天就打算來給自己暗算一刀。

 

赤司可惜的想,幾乎是有些杞人憂天加被害妄想症了。在他的預想裡,不存在真正為「朋友」的事物,對於現在與綠間的關係,他只當作是打發時間的活動。他不期望與人有著什麼更深的情誼,不管對誰都是。

 

哪知,綠間總是可以打破自己腦裡根深蒂固的觀念,涼涼的一句話,立馬讓自己驚疑不定。

 

「我那哪是討厭你?那是決心、決心!我一定會打敗你啊!」聳聳肩理所當然的那人依舊專注於死棋中,找尋著微乎其微的希望。不,是沒有希望了,一點也沒有。這局我勝定了。赤司抱著臂膀皺眉看著對方,有點不解為何綠間對自己的態度可以這麼認真。

 

不、不只是自己,對每人、對每樣事物,他都是──

 

都在盡人事。

 

好像曾說過這麼一句話來著。

 

『盡人事、聽天命,所以我的射籃是不會投失的。』推推眼鏡,挺帥氣的一句發言。

 

『說是這麼說──還是失了啊,綠間。』抱著球涼涼的在一旁吐槽的赤司,看著擦到籃框一角而出界的籃球,面無表情的說。

 

那時的綠間,還未擁有百發百中的射籃能力──困窘的黑了臉的他,顫顫巍巍的無視自己剛才出的糗,只當那一切都沒發生。轉過身又從籃子裡拿了顆籃球,重新瞄準。

 

「真是的,總是這麼認真──」回憶來到現在,與這刻的他重疊。不論哪時,綠髮少年都在堅持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

 

天命什麼的。能戰勝命運、看見未來的他,是不需要思考順應天命這回事。

 

只是為了確保勝利,他也一樣努力霸了。

 

「你吵死了,赤司,我一定會贏。」綠間持續堅持著,戰況看似膠著,實則只是魚死網破的在死裡掙扎。

 

「是是是,我只等你一句認輸的話。」擺了擺手笑看著那好認真好認真的表情,赤司真想就這麼一直看下去。

 

綠間──真太郎......真是個可愛的人。

 

如果被對方知道自己這麼想,大概會被不顧一切的揍吧。

 

「你笑什麼笑!」

 

......

 

過了幾秒。

 

「我認輸。」

 

 

升上了二年級後,隨著隊長虹村修造的退出,間接的原本退居二位的赤司光榮躍上隊長的職位,而副隊長的頭銜就由綠間接手。

 

「真是的,說是正副隊長,跟以前也沒什麼兩樣啊。」

 

「是啊,以後請多指教囉,綠間。」

 

赤眼笑看著對方,那裡有著溫柔的神色。

 

綠間沉默了,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好。」

 

只回了這麼一句的他,默唸了一句赤司聽不到的話──

 

我會一直把部室整理得很乾淨,等著從教職員室回來的你跟我開會。一邊下著將棋,一邊偶爾拌拌嘴。兩個人。

 

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心早已萌動,就像初開的花芽,隱在一大叢翠綠的枝葉間,幾乎不被人發現般,綠間只是帶著微不可見的笑容,並且希望現在這樣美好的時光能永存下去。

 

即使,那只是奢望。

 

 

 

他喜歡凝望那一頭耀眼的綠髮,總是在透進部室窗戶內的夕陽餘暉下閃閃發光。

 

他喜歡的他,是個沉默的人,不關乎自己的事情,就不會去管。有些人會嫌他冷漠、嫌他嚴厲,但他知道那是他潔身自愛的表現,是對自己認真負責的一種態度。

 

對任何事都平平淡淡的他,讓赤司很欣賞。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綠間真太郎。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呢?

 

不知道,就那麼自然而然。

 

就喜歡上了。

 

 

望一眼速食店面前坐著的夥伴們,他實在很不想承認面前這些大吃大喝的人跟自己是同一所中學並且同一個社團。

 

黃瀨涼太,這新加入不到幾個月一下就躍上一軍正選的模特狗狗,像餓了幾天沒吃飯一樣搜刮著一桌的漢堡、點心、可樂......

 

青峰大輝板著一張臉,對於坐在自己身旁的黃髮少年搶奪自己的食糧感到強烈不滿,同時手嘴不停的活動,持續狼吞虎嚥著,不時散發幾句惡劣性質濃厚的調侃話語,例如「1on1你輸給我要聽我的話這些東西全送我吃了吧」或是「再吃男模特界就要少隻禍害人世的妖孽啦~」諸如此類不知是在誇獎對方還是貶對方的話。

 

而黑子哲也則是夾在兩人中間,一臉十分困擾的調停。那腹黑的腦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因受夠而惱火。

 

桃井五月坐在自己左側,一臉滿足的看著吃貨一群幸福的吃相,彷彿他們吃著的是自己親手料理的食品一樣,雖然這樣的事只會在夢裡進行。桃井的目光尤以放在黑子和紫原身上。一則是因為對方小心肝繫在黑子那,視線當然怎樣也不願離開,一則是因為紫毛吃貨的吃相實在太過豪邁,想不看傻都難。

 

赤司注視著那樣一群坐無坐相、吃無吃相的野蠻人,頭疼了會......剛結束一場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輕鬆的校聯誼賽,他原想好好慰勞疲累的幾人包括自己,而打算請客吃大餐,沒想到小少爺的他現在開始得為錢不夠而著腦。

 

──真是太可怕了啊......各種意義上。

 

赤司苦惱著,很想發狠敲桌子叫大家閉嘴。但各種不適合啊,今天這樣的時刻。

 

坐在自己右側的綠間真太郎,是唯一比較安靜的傢伙。

 

他玩弄(?)著自己今天的幸運物青蛙布偶,一邊嘻嘻笑著塞食物進那紅色血盆大口,一邊還在被赤司投以奇怪視線時,義證嚴詞的抗辯:「這是今天的晨間占卜要我這麼做的啊!」

 

──沒錯,除了有些怪奇的行為,綠間真的是裡面除了赤司最正常的人。

 

......綠間,你們平常都來這種地方吃東西?」亮紅色炯炯有神的雙瞳望了望週遭的吵雜一片。他實在有些不習慣啊,這種地方。

 

與自己那個冰冷的家,實在相差太遠了。

 

「來~張嘴,啊!就是這樣沒錯......摁?赤司你說什麼?」

 

......

 

「開玩笑的。」綠間正了正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的臉色,輕輕的將綠色幸運物放置在一邊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回覆了赤司的疑問。「這你要問青峰他們比較好,我不常來。」

 

「是嗎?」

 

「但是像這樣的,有時也不錯吧。」

 

「呃?」看著赤司有些猶豫的視線,綠間笑了。那是很少露出的暢快笑容。

 

「在結束一個比賽時,帶著獲勝的興奮大家一同慶祝,這也不錯啊。」

 

爽朗的笑容,配上鏡框下散發光芒的綠眼,那樣的開懷笑容,讓赤司征十郎冰冷的心怔了怔,似乎有些欲融的跡象......

 

喜歡。

 

那樣的笑容,喜歡。

 

沉默了會,對方不在意的繼續跟幸運物玩(?)著無人理解的遊戲,赤司真搞不懂這人到底算天真還是心機。

 

──真是,現在這樣,以後畢業了我要怎麼面對你啊?

 

──我怕我自己會心軟,或是控制不住的去狠狠打敗你。

 

──打碎你那,天真想要贏我的決心。

 

赤司征十郎的預想裡,沒有身為「朋友」的事物。

 

然而此時動搖的心,卻在微微掙扎,不想要將來有一天面對與這個人一戰的命運。

 

他知道,王者的路途不需要太複雜的環節。眼前環坐著歡笑的幾個人,將來都會是自己的敵手吧。

 

在他的預想裡,與這些人一同走下去的可能性是零、是無。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有些猶豫,怕自己會克制不住。

 

對於綠髮的那人,他竟然興起了一股想永遠守護他的笑容的想法,為什麼?

 

赤司不敢去想,因為知道自己會痛苦。

 

「算了綠間,要是知道我在想這些,你恐怕又要罵我了吧。」

 

在心裡默唸著,他自嘲的笑道。

 

「說『去做就對了』,你恐怕會想痛扁我一頓。」

 

 

就在那時,赤司發現了自己熾烈冰冷著的心,融化了。

 

卻淺笑著不將一切說破。

 

只要看著那人燦亮的綠髮,偶爾會染上一絲絲夕陽的紅霞,那樣就夠了。

 

就是那樣幸福而不可多得的時刻。

 

 

 

赤司征十郎喜歡一個人。一直。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綠間真太郎。

 

 

歡脫的日常,很快就迎來崩解──

 

赤金雙瞳凝視著每個人,說出那句永不變的台詞。

 

『戰勝一切的我,一切都是正確的。』

 

『所以,現在讓我們一起去迎接勝利吧。』

 

走上全中大賽的會場,幾人很快的就帶領帝光中學籃球部奪得三連勝。

 

綠間看著親和不再的他的面容,心裡思考些什麼,依舊無人知曉。

 

只眼底那微泛著光的謎樣水漬,洩漏了一絲絲心底的情緒。

 

「赤司......

 

赤司你真傻,這樣子的勝利,誰會想要啊?

 

 

 

 

畢業那天,赤司單獨將綠間叫了出來,就在一番與隊友的告別後。綠間聽完那樣冷凝而決絕的話語,早已絕望了,他對於將來在喜歡的籃球上,有可能會遇到這位曾經的夥伴當作敵手,感到深切的恐怖。

 

他要去秀德,而他要去洛山。

 

他想打敗的,是那個向著自己道路前進、比誰都一心堅決的溫柔傢伙。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威嚇著所有人、宣示著「勝利」為他所有物的霸道蠻橫的傢伙。

 

這樣的赤司,根本不是赤司。

 

他是誰?沒有人認識。

 

微弱的想法一遍一遍在腦袋晃蕩,卻不敢像以前那樣伸張出來,對於現在散發冷凝存在感、與自己彷若咫尺天涯的赤司,綠間悵然若失,以前自己與他的對話就那樣似水流了出來。

 

『真受不了你啊,與其想一些有的沒的,不如直接付諸行動吧。』

 

哪那麼簡單......綠間埋怨著,心裡有話說不出,只能默默的凝望眼前明明比自己矮了二十幾公分,氣勢上卻贏自己一大截的傢伙。

 

「有什麼事嗎?赤司。」綠間像以前一樣喚著那人的名,不同的是對方喚自己的方式卻不再一樣。

 

「真太郎,不需要這麼心急。」

 

相同的聲音、不同的語調、不同的稱呼、不一樣的異色瞳孔,在在都顯示出這人的轉變。

 

心裡並不是沒有怨恨紫原敦對這人的挑臖,也埋怨過推責過就是他,害赤司變成這樣,但追根究底是與他最親的自己沒能拯救對方的自己的錯。

 

「我並沒有心急,只是想回家了而已。」綠間淡淡的說,對於面前停下來了的赤髮少年感到本能的恐懼。

 

何時待在這人身邊悠閒自在的時光不再了呢?何時那兩人並肩走著的日子再也看不到了。

 

「這麼急著想擺脫我?還狡辯呢。」那邪魅勾起的嘴角散發少見的笑意,赤司在變化後就很少笑了,但看見這樣的笑容綠間一點也不開心。這是什麼好陰沉的微笑啊──?

 

對方近似調戲人的話語,也讓綠間感到強烈的不適。

 

「我、並沒有──」搞什麼,明明只是普通的對話,對方怡然自得,自己卻急的紅了一張臉,丟死人了。

 

赤司為什麼能那樣的笑?從以前到現在,始終把人耍著玩,算是令人欣慰的無改變的一點嗎?不,這一點也不令人開心。

 

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人總喜歡閒來無事的調侃自己一句,有時是爭對他百發百中的三分投籃,有時是爭對他越來越奇葩的幸運物,但從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帶著惡意、並讓人難堪的。

 

綠間自己也不知為何,臉熱辣辣的燒了起來。因為、對方看自己的視線,好像有那麼一點──太過熾烈了。

 

「有什麼話就快說啊!赤司。」

 

撇過頭去,綠間無所適從了起來。

 

到底想怎樣啊──想這麼不顧形象的大聲抱怨,但下一秒就被逼進自己的氣息和對方的舉動嚇得連大喊都忘記。

 

「唔?」

 

「別動啊,真太郎。」

 

對方僅是蜻蜓點水般地一吻,緩緩的散佈在綠間的整個神經上,傳遞至整個人,全身上下的酥麻,令他幾乎軟了腳。

 

「什、麼......?」

 

摸摸自己染上對方體溫的滾燙的唇,綠間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連「為什麼」一句疑問都來不及浮現──

 

「再見了,真太郎。」

 

那人就向自己道別了。

 

 

 

他喜歡看那人無論何時都閃爍紅光的赤色頭頂,藉著細數那一絲絲些微凌亂糾結的赤色髮絲,好像自己就與對方親密了幾分。

 

他喜歡的他,是個像帝王一樣厲而不狠的人,雖然總有人把這詞同時形容一個人,但他喜歡把它拆開註解。

 

他知道那是他獨特的行事作風,也知道那人的雙眼看著與自己不一樣的世界。

 

自己獨尊的世界慢慢染上了他的顏色、侵略性的紅,包容著自己優柔寡斷的綠。他知道世界因為有了他,而變得一些些不同。

 

他不知道自己喜歡他。

 

只知道當對方自願退出自己的生活,成為自己的敵人時,自己的心有多麼痛。

 

曾經的誓言,依舊是誓言。

 

只是現在有些微的變質。

 

「我一定會打敗你,救回那個溫柔的你。」

 

撫了撫熱度不再的唇,那被擦拭得通紅的地方些微疼痛著。

 

 

他喜歡一個人,他一直不知道。

 

綠間真太郎,喜歡赤司征十郎。一直。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傲煙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